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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8命运(第2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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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花尊者说,秋尊者是来探望她的,不日便会离开。”魏宜华犹豫道,“我的卦象是秋尊者卜算的。她大抵是算出了你我结交之事,与我闲话时提到了你,言语中似乎还很是挂念你。”

越颐宁哂笑,一脸轻松道:“书上说两个太久没见的人,彼此都会逐渐忘掉坏的一面,慢慢只念着对方的好,本以为师父她已脱红尘,如今看来也不例外啊。”

“师父解出来的卦象结果,殿下可还满意?”

满意吗?魏宜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,便道:“自然是满意的。”

越颐宁却又一次看出了魏宜华的言不由衷。

魏宜华本在垂眸看茶杯里浮起来的一缕茶叶,却忽然被凭空而来的一只皓腕取走了茶杯。她愕然抬头,却见越颐宁将那杯已经凉掉的茶水倒了个干净,重新为她斟满。再递过来时,那双清黑的眼珠看着她:“长公主殿下,诚实是良好的品质。”

越颐宁平日是个万事不着的散漫性子。这话其实冒犯,但却因为她语气里异于寻常的认真温柔,反变得像是哄劝。

魏宜华的心尖也跟手里那杯茶一样,慢慢腾起了热气。

“她解的卦象,确实唤起了我内心的忧虑。”魏宜华启唇,“我相信秋尊者的卜术精湛,绝不是在唬弄我,我只是……”她只是实在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,来逃避所谓的命运。

“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师父说了些什么。”越颐宁瞧着她的神色说,“左不过就是那些时也命也的事情。若是殿下觉得受了打击,不信便是。”

魏宜华驳道:“那可是秋尊者的判语,如何能做到不信?”

越颐宁挑眉:“如何不能?我师父从小就爱算我身上的生的大小事,只要是不好的,我都不信。

魏宜华呆住了,她没想到还有天师是这样的:“这,这这样也可以吗?”

“长公主殿下可还记得我与你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?其实那日早上公主来敲我家宅门板前,我便算了一卦,卦象里说会有一位贵客来访,而我会和贵客成为莫逆之交。”

越颐宁哂笑道,“我偏不信,结果你来了。我有意搞砸这次求卦,说了很多冒犯的话。但你却??应对化解,还拿了礼物送给我,看到礼物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我没法再为难你了。”

魏宜华的眼眉也舒展了一些:“因为我带来了你无法拒绝的酬劳吗?”

“不仅仅是。”木案上飘着沸水的热气,越颐宁啜饮了一口茶,“还因为我从礼物能够看出来,你是用了心的。我虽嗜好珍品茶叶,行事乖张,但也并非不分是非。”

相反的是,一个细心诚心又有智慧的朋友却极其少见。越颐宁承认,那时的她改变了自己原先的打算,心甘情愿地走向了命运事先为她定好的方向。

“我打小就是这样,十岁那年我在树丛里捡了只鸟,它翅膀受了伤,飞不了了,我便想着照顾它,等到它好全了以后再放归丛林。但师父那天晚上瞧了这只鸟一眼,说它不出三日便会惨死,且我越是保护它,它最后死得越是惨。”

这还是魏宜华第一次听越颐宁提起过去,坐在案后的青衫女子表情并不鲜明,只是那双眼睛里似乎融着深深浅浅的怀念。

“我那时不愿相信,偏要跟师父的预言对着干,还把小鸟放在了我床榻附近,一连三日都是亲自喂水喂食,照料伤势。眼看着它一天比一天好起来,结果第四日,它还是死了。”越颐宁耸了耸肩,“被闯进殿中的两只猫咬死的。”

那是越颐宁第一次隐隐领会到命运的形态。她没和魏宜华说的是,年幼的她上完早课回到殿中,看到一片狼藉的鸟尸,心情如遭雷劈。向来流血不流泪的越颐宁,为了这只闯入她生命中不到三日的无名小鸟哭了一场,哭得可惨。

她流的眼泪不是因为一切并未如她所愿,小鸟没能逃过一死,而是因为她的自作聪明当真害了它。那只鸟死前还在被两只猫亵玩,它是被虐杀的。如师父所言,若是她没有救它,也许它还不会死得这么惨。

秋无竺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她身后,看着面庞上眼泪横流的她,眼里还是那副洞悉一切的淡然之色。

她说:“颐宁,记住今日的教训。修习五术之人最忌心存妄念,万不可利用五术去更改他人与自身命运的心思。所谓命运,即是天道伦常之注定,是不可改变的事实,我们无法逃避,无法抵抗,只能全盘接受。”

越颐宁长大后再回想起这件事,总觉得这便是她一生的缩影。后来的她一遍遍地重复做着相差无几的事情,她反复地回到年少,试图从“猫”的口中救下注定要殒命的“鸟”。

魏宜华听得有些愣怔,她张了张口:“那你后来,可有成功过一次?”

越颐宁:“不曾。说来惭愧,我算到今日,确实事事都未曾偏离我算出的结果。”

若说偏离,还要数她身在九连镇时算的那一卦雨水天象了。那时的雨水并未如期而至,反倒是在她估算的第二天下午才来到,是她的卦象第一次出现偏差。

也是从那时起,越颐宁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失控了,天道不再是完美的掌控者,而是渐渐地漏出了马脚。

不,或许还要更早,在锦陵城遇到阿玉的那一日开始,原本遵循某种约定俗成和万无一失而有序运行着的冥冥大千,隐秘地生了数次翻天覆地的紊乱。

她知道,她一直等待的时机到来了。

“我与我师父最大的不同,便是我算命,却不完全信命。我总觉得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,也许命运早就看穿了我,把我的反抗也算计其中,但我信它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,而我只要瞄准到一点机会,便会撕开它的谋划,从他手中夺回我人生的

主动权。”

越颐宁笑道,“也许便如我师父所说,这只是垂死挣扎,但若我连这点挣扎也放弃,人生便无趣得紧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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